去年9月，当时的副总统候选人万斯(JD Vance)站在宾夕法尼亚州雷丁市一家超市的过道上，挥舞着一件政治道具：一盒鸡蛋，用它来嘲笑民主党的“通货膨胀政策”。虽然万斯声称这些鸡蛋每打售价4美元，而他身后的标志清楚地显示售价为2.99美元，但他想要传递的论点很有说服力。选举前后的民意调查显示，对多数选民来说，经济和通胀是最重要的问题，而约70%的选民表示，他们“非常担心”食品价格。川普和万斯都经常承诺，如果当选，将降低鸡蛋等日常用品的成本。



但鸡蛋价格并没有像川普承诺的那样在“第一天”就下降。在拜登执政期间，每打鸡蛋的平均价格峰值是在2023年1月创下的，当时为4.82美元，而根据美国农业部的数据，在川普执政后，过去六周，鸡蛋价格翻了近一番，目前鸡蛋的平均价格为每打8.03美元。在纽约和加州部分地区，蛋价甚至远超这个数字，而且许多超市已经采取了限购措施。

对于鸡蛋价格如此之高，有一个非常基本的解释：美国各地从2022年初爆发了一场禽流感，并迅速发展成为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禽流感疫情。感染家禽超过1.62亿只，其中蛋鸡占77%以上。当鸡群被感染时，它们要么死于疾病，要么被集体扑杀，以防止进一步传播。目前这场禽流感丝毫未有收敛的迹象。鸡少=蛋少=供应少=价格高。这就是从拜登到川普任期，蛋价几乎一直在上涨的原因。

但在2024年竞选期间，选民不接受这个解释。美国人热爱吃鸡蛋，每人每年平均吃掉275个鸡蛋，更重要的是，美国人热爱廉价鸡蛋。选举一周后发表的一项研究表明，通货膨胀可能显著伤害了贺锦丽的选情，而鸡蛋在衡量通胀的消费者价格指数(CPI)中占很大比重。因此，鸡蛋是一个有用的案例，可以研究有多少因素会影响食品价格，以及总统可以对此做些什么（如果有的话）。

眼下人们不难看出，白宫对自由市场商品价格的影响力有限，鸡蛋涨价当时不是拜登的错，现在也不是川普的错，川普政府今天刚刚宣布，将从数国进口鸡蛋以缓解危机，但是否足以填补美国缺口仍是未知数。虽然鸡蛋价格上涨主要是由于禽流感造成的供应短缺，但更令人担忧的是，这种病毒正在发生变异，甚至已经跨越物种界限，影响到奶牛和人类。川普的行动和政策不仅可能影响鸡蛋的价格和美国家禽业的发展，也确实有可能关系到下一场疫情的肇始。

说美国的鸡蛋关系到人类命运共同体，丝毫都不夸张。

鸡蛋价格六周翻一番

据农业部报道，鸡蛋零售价格继 12 月份上涨 8.4% 之后，1 月份又上涨了 13.8%，达到4.95 美元一打。截至 2 月底，每打鸡蛋的平均价格已突破 8 美元。这与食品价格的总体走势形成鲜明对比，去年食品价格仅上涨了2.5%。

鸡蛋涨价的趋势跟2022年初爆发禽流感是一致的。在2022年2月之前，自2016年3月以来，一打的平均成本基本上保持在2美元以下。然后，鸡蛋的价格从2022年初翻了一倍多，直到2023年1月达到每打4.82美元的峰值。此后价格曾一度下跌，到了2023年9月又恢复稳步攀升。



一般来说，随着供应收紧，鸡蛋价格上涨。这至少有两个原因：首先，尽管鸡蛋价格居高不下，但消费者对鸡蛋的需求一直保持稳定。在经济学中，鸡蛋是所谓“无弹性”商品，因为在某些情况，比如做蛋糕的时候，鸡蛋确实没有替代品。供需不匹配往往会推高价格。

其次，鸡蛋供应紧张导致超市彻底改变了鸡蛋的定价方式。以前，零售商通常会把鸡蛋的价格保持在较低的水平，有时甚至会以低于批发价的价格定价，因为鸡蛋能有效地吸引顾客进入超市。顾客是冲着便宜鸡蛋来的，但走的时候非常可能买了满满一车“配货”。

但现在，鸡蛋定价过低可能意味着一开店就被抢购一空，顾客进来一看到空空如也的货架就会丢下购物车，转身离开。零售商因此要保持一个更高的价格，以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对于活体动物，还存在影响供应链的额外生物因素。你不可能一夜之间换掉一整群母鸡。鸡蛋需要21天孵化，然后再花4到4个半月的时间让这些小鸡成熟到可以自己产卵。总而言之，一个不得不杀死鸡群的农场可能需要6个月以上的时间才能恢复生产。

为什么美国大量家禽感染禽流感？

新冠疫情和通货膨胀在鸡蛋价格上涨中发挥了作用，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H5N1病毒爆发，这是一种高度传染性和致命性的禽流感病毒。自 2022 年 2 月首次在印第安纳州的一家火鸡生产厂发现禽流感疫情以来，到目前为止，全美已有超过1.62 亿只鸡、火鸡和其他家禽受到影响，包括1.264亿只蛋鸡。仅过去的30天里（截至2月24日），美国就有134只商业和后院家禽被证实感染了禽流感，导致1891万只家禽被扑杀。

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家禽科学系免疫学教授马特·科奇(Matt Koci)博士对CNN说，以前，美国家禽感染禽流感，只会发生在当携带这种疾病的野生鸟类通过美国迁徙时。在野生鸟类中，这种病毒往往是自然出现的低致病性毒株，只会在一些鸟类身上引起轻微症状，但对于家禽非常致命。根据2002 年颁布的联邦法律《动物健康保护法》，农业部鼓励发现疾病迹象的农场主联系农业部或其所在州的兽医，通常会在确认病毒后 48 小时内进行禽群扑杀，阻止疾病传播，农业部会向农民支付费用。

这种扑杀手段听起来既残忍又浪费，但确实必要。一是因为感染禽流感病毒的鸡几乎没有存活的机会，疾病预防控制中心(CDC)说，90%到 100%的鸡都会在 48 小时内死亡；而且由于美国每年生产的大约1000亿个鸡蛋几乎都来自工业化农场。在那里，每个鸡舍能容纳10万只鸡，环境高度封闭，一只家鸡、火鸡或鸭子生病时，对整个禽群来说都是毁灭性的。二是保护工人，阿肯色大学农业经济与农业综合企业副教授贾达·汤普森(Jada Thompson)告诉ABC新闻，等待鸡自然死亡会让更多的病毒载量进入空气中，从而对农场工人和其他与农场有接触的人造成更大的危险。

科奇说，以前只要带毒野鸟飞走，感染鸡群扑杀干净，病例数将降至零。然而，现在有太多的病毒在传播，它已经出现在留鸟身上，并蔓延到其他动物身上。

许多科学家认为，H5N1不太可能再次从美国完全消失。

科奇说：“现在它一直在这里，在环境中到处乱窜，我们看到这些小的感染案例一直在不断发生。这显然是一种新常态。”

疫苗接种能解决问题吗？

一些政治家建议给鸡接种疫苗。川普政府已经有条件地批准了一种疫苗，跟人类流感疫苗一样，禽流感疫苗也必须不断更新，以确保它与流行的病毒株相匹配。好消息是，该疫苗似乎是有效的；坏消息是，商业养鸡业对此并不感兴趣。

首先，给家禽接种疫苗会对出口造成巨大的伤害，美国是世界上第二大家禽产品出口国，但海外贸易伙伴不会购买接种过禽流感疫苗的鸡。

世界贸易组织并没有完全禁止出售接种过疫苗的禽类，但其他国家不会购买它们。研究表明，疫苗可以防止鸡患上严重疾病，但并不能完全预防感染，这就导致接种疫苗可能掩盖病毒的存在。

作为行业协会，全国养鸡委员会(National Chicken Council)上周致信国会养鸡业核心小组(Congressional Chicken Caucus)，表示如果农民不能进行海外贸易，美国将面临每年100多亿美元的潜在经济损失，并对其家禽业务造成重大损害。

接种疫苗也会增加开支。目前还没有雾化或水传播的疫苗，因此工作人员必须每只鸡人工抓出来，给它们挨个接种疫苗。

需要强调的是，其他国家已经采取了接种疫苗的做法，而且似乎有所帮助。法国于2023年开始为数百万只养殖鸭接种疫苗，同时采取生物安全措施并加强监测。据法国农业和粮食主权部称，在疫苗接种运动的前六个月，疫情数量降至10起，而在疫苗接种开始前的同一时期，疫情数量为315起。不过，这也确实影响了食品出口，拜登政府时期的一位前美国农业部官员对CBS新闻表示，在法国当局决定开始为鸭子接种禽流感疫苗后，美国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每天召开会议，最终才决定恢复从法国进口部分家禽。

那么，川普能做些什么来降低鸡蛋价格？

美国农业部今天（2月26日）表示，联邦政府正在考虑从其他国家进口更多的鸡蛋，并增加用于抗击禽流感传播的资金。这些措施似乎与拜登政府的做法并无明显不同，其效果仍有待观察。

加州大学河滨分校教授、农业经济学家布鲁斯·巴布科克(Bruce Babcock)对《纽约时报》说，美国需要进口大量鸡蛋才能降低价格。

他说：“如果你真的想降低价格并利用进口来实现这一目标，你需要进口更多的鸡蛋，比如以十亿枚计算。”他补充说，如果外国没有过剩的鸡蛋可供出口，从海外采购也可能具有挑战性。

农业部拒绝透露将进口多少鸡蛋。土耳其鸡蛋生产商中央联盟最近宣布，今年将向美国出口4.2亿枚鸡蛋。这相当于美国一天半生产的鸡蛋数量。

美国目前进口的鸡蛋主要来自加拿大，川普威胁要对加拿大征收25%的全面关税，今天再次威胁要对欧盟征25%的税，所以他会对鸡蛋免税吗？

川普政府也表示，将投入资金加强生物安全，这些措施建立在拜登政府采取的措施的基础上，拜登政府在 2023 年开始评估和改善家禽设施的生物安全（例如在卡车进出农场之前喷洒农药，或修补建筑物以防止野生鸟类进入），向生产商支付数亿美元用于扑杀家禽，并探索为家禽接种疫苗。

这些方案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产生影响，但确实有利于遏制疫情传播。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研究新出现病毒的病理生物学教授丽贝卡·克里斯托夫森(Rebecca Carriere Christofferson)对CNN说，自 2015 年以来，商业养鸡场必须按照美国农业部的要求制定生物安全计划。但执行起来却很难监管。即使采取最严厉的措施，病毒也可能漏网。人类（通过鞋子）、啮齿动物、害虫和野生鸟类都可以将病毒传播到室内商业鸡群。她说：“我认为现有的生物安全措施并不充分，我们确实没有很好地掌握病毒的总体情况。我们还没有真正看到联邦层面的统一反应。我认为，如果监控网络在联邦层面更加活跃，那么就表明有权对此作出反应的人正在更加认真地对待此事，”

但到目前为止，很难想象川普政府如何实施这些生物安全措施。据路透社报道，川普冻结了美国农业部一些项目的资金，并中断了通讯，导致禽流感的监测和应对中断。美国还停止了与世界卫生组织的流感数据交流。美国疾控中心的季节性流感疫苗接种活动于上周四停止，据报道，卫生部长、长期反疫苗活动家罗伯特·F·肯尼迪 (Robert F Kennedy Jr)呼吁改为发布“知情同意”广告。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和国立卫生研究院等政府机构冻结工作，可能会危及这些机构为更好地了解禽流感和实施抗击疫情战略所做的现有工作。

最令人担忧的是传染到人类

最令人担忧的是禽流感从牲畜传染给人类。迄今为止，美国已有 67 人禽流感检测呈阳性，绝大多数是接触过家禽或奶牛的农场工人。其中一人死亡，此人住在路易斯安那，在接触非商业性后院禽类和野生鸟类后感染了该病毒。

但美国CDC也证实，其中至少四例人类病例与牲畜没有任何关系，这让人们担心病毒最终会从动物传染人，发展到人传人，尽管这种情况尚未发生。12 月 5 日，斯克里普斯研究所(The Scripps Research Institute)的研究人员在《科学》（Science）杂志上发表研究称，H5N1 病毒只需发生一次突变，就能附着在人类受体细胞上。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禽流感已经从家禽蔓延到牛群、少量猪和猫。

2024年3 月，美国官员在得克萨斯州的一头奶牛身上证实了这一病毒病例，这是病毒从一种家畜传染到另一种家畜的首个证据。此后，加州等地的奶牛群受到影响，并开始变异。

现在，一种较新的H5N1 禽流感变种分别在内华达州和亚利桑那州蔓延到奶牛群，流感病毒学家、埃默里医学院空气病原体传播中心联席主任西玛·拉克达瓦拉(Seema Lakdawala)对《卫报》表示：“这种病毒目前在牛群中流行。没有办法控制它。流感病毒四处蔓延，因此病毒重组的可能性很高。”

在内华达州，一名奶牛场工人在与奶牛密切接触后被感染，基因组测序揭示了一种突变，这种突变在过去与人与人之间更有效的传播有关。传染病医生博格乌马·泰坦吉(Boghuma Titanji)表示，“这为病毒继续适应提供了更多机会，随着病毒适应，我们最终恐怕会到达一个地步，那就是病毒能够在人与人之间有效传播，而这将真正改变疫情的态势。”



禽流感如何在美国传播，从野生鸟类蔓延至家禽，后又传染给奶牛、猫和人类。

针对密歇根州两个家庭的研究表明，奶牛场工人可能已将 H5N1 病毒传播给了家猫。一些研究人员还担心，拥有多个物种的大型农场正在为更多的物种间转移提供最佳条件。在北卡罗来纳州，一些农场主已经开始同时饲养鸡和猪，而猪作为宿主，特别适合这些流感病毒重新组合，并获得非常有利于在人体内栖息的特性。

所有这些理论都需要更多的证据、检测和研究，而其中许多现在受到川普政府停止科学资助的威胁。

对 150 名兽医的血液检测显示，其中三名兽医近期感染了 H5N1。其中一名感染的兽医所在的州甚至没有出现牛感染病例，另外两名兽医没有意识到自己接触了 H5 阳性动物，这表明在监测传播方面仍然存在差距。

目前，我们关注的焦点可能是超市里一盒鸡蛋的价格，但更深远的问题是，禽流感的变异和传播可能会对全球公共健康造成重大威胁。面对这场危机，政府的反应不仅关乎食品价格，更可能决定下一场大流行的到来与否。

小贴士

生牛奶会被禽流感病毒感染吗？

禽流感疫情已经在奶牛中发生，卫生官员表示，阳性检测结果不会对消费者构成威胁，因为大多数牛奶都经过巴氏灭菌处理，可以杀死或灭活细菌。然而，在禽流感疫情期间，生牛奶不宜饮用，因为它没有经过清洁的巴氏灭菌处理。近年来，生牛奶越来越受欢迎，因为右翼人物，包括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RFK，都在大力推广生牛奶。

如何预防禽流感？

CDC 表示，避免感染这种疾病的最佳方法是避免接触患病或死亡的动物（特别是野生鸟类和家禽），如果必须直接接触这些动物，则应穿戴个人防护装备。CDC 还建议避免接触可能被“野生或家禽或其他已确诊或疑似感染禽流感病毒的动物的唾液、粘液或动物粪便”感染的表面或材料。

吃肉安全吗？

据CDC称，食用经过正确处理和烹饪的家禽是安全的，只要牛肉内部温度适当（可杀死病毒和细菌），食用牛肉也是安全的，不过人们应该将生牛肉和熟牛肉分开，以防止交叉污染。

吃鸡蛋呢？

鸡蛋和牛奶一样，只要煮熟或经过巴氏杀菌处理，吃起来其实很安全。CDC不建议现在吃生鸡蛋，因此，一定要煮熟鸡蛋，确保饮用经过巴氏消毒的牛奶，除此之外，食品供应是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