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GDP完美增长5%，完成了年初的经济目标。但智联招聘和前程无忧的调查显示，拿不到2024年年终奖的人从2023年的20%扩大到至少60%，拿到年终奖的人，奖金也少了一成多。这是什么原因？这可能与国家统计局的GDP核算方法，可比价与现价的差异，宏观经济和微观经济的显著差距，以及灵活就业者的增加有关。



2024年中国经济充满惊喜。持续低迷的消费物价和下跌了两年多的生产者物价让人感受到经济寒气的同时，9月底的几个史无前例的经济刺激措施就彻底逆转了经济低迷，四季度GDP令人惊讶地环比增长1.6%，同比增长幅度也从三季度增长4.6%，大幅回升至5.4%，从而严丝合缝地为2024年划上了一个激动人心的休止符—GDP完美增长5%，完成了年初的经济目标。



但从元旦到春节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特别是令人惊喜的GDP数据发布之后，越来越多的人面对5%的经济增长怎么也激动不起来，甚至指责自己的单位为什么拖了国家经济发展的后腿？因为临近春节只有一周的时候，智联招聘发布的《2024年职场人满意度指数调研报告》显示，只有4成职场人预计有年终奖入袋，年终奖平均值为6091元。

《凤凰周刊》在2025年1月的一项调查中发现，在其 600 多名受访者中，只有 20% 的人表示他们今年将获得年终奖金，数据比智联招聘的调查结果还要差。

而2024年元月份前程无忧在《2023年终奖水平调查》报告中披露的数据显示，去年有接近80%的人拿到了年终奖，人均奖金为6950元。

这三份报告意味着，拿不到年终奖的职场人从去年的20%扩大到至少60%，拿到年终奖的人，奖金也减少了12%。

农历新年可以说是中国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年度假期，机关事业单位和企业，大多都会在春节前后发放年终奖，以显示经济的繁荣和企业经营的持续向好，可以说年终奖是比十几年不涨的大A股市还灵敏的中国经济的晴雨表。

与此同时，随着超过 10 亿人返家探亲、购物、用餐和向家人和朋友赠送礼物，年终奖的多少也决定着一年中最大的消费旺季--春节消费的多少，而消费又是经济增长最主要的推动力。

年终奖的意义还不仅于此，它还是衡量企业竞争力和吸引力的重要筹码。每到元月份，中国的社交媒体上讨论年终奖的话题就特别热闹。过去几周，“年终奖金是真正的试金石”这个话题在微博服务上获得了超过 1.2 亿次浏览，“浦发银行不发年终奖发一封家书“还上了热搜。这是因为中国大约4亿有单位的劳动力，特别是其中具有跳槽年龄资格的年轻劳动力，往往会用这年终奖来衡量单位和行业来年的财务状况和竞争力，以及是否跳槽重新就职的重要依据。这也是中国的单位往往选择在春节前后支付年终奖的主要原因。

那么，为什么在宏观经济可圈可点的2024年，拿不到年终奖的人反而增加了2倍，拿到年终奖的人，奖金也少了一成多呢？

一是国家统计局使用生产法计算的GDP，与习惯于用到手的钱即收入来衡量经济状况，理论与实际上都存在较大的差异。



联合国认可的计算GDP的方法有三种，生产法、收入法和支出法。生产法从生产的角度核算宏观经济，也就是第一产业、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各生产了多少产品和服务。收入法是从收入的角度核算宏观经济，也就是财政的公共收入、企业利润和个人收入，构成了GDP。而支出法则是从最终消费的角度核算宏观消费，政府的公共消费和个人的最终消费加上外国人帮忙的消费（净出口），就是GDP。

所有的西方国家，一般使用支出法核算GDP，原来的社会主义阵营以计划经济为主，生产不足，消费靠分配，所以主要使用生产法核算GDP。比如现在的俄罗斯、越南和我们，还是习惯于生产法核算。

学过经济学的都知道，生产出来就是产品，顾客购买了才是商品。而在市场经济中，由于生产与市场需求存在信息传递延迟而导致的生产不足和生产过剩。生产过剩了就产生库存。在生产法中，库存也计入GDP。比如很多房地产楼盘，有的开工就停了，有的打好地基没钱继续建了，有的封顶了没钱装修也停了。这些烂尾楼在我们看来纯属浪费资金，毫无价值，但都计入了GDP。比如去年有的地方西瓜不好卖，烂在田里，但依然计算了产量和产值。

我们都知道，由于我们持续三十多年压抑消费集中资金搞“适度超前投资“，导致生产遥遥领先于国内消费，一方面出口成为经济增长的主要动力，另一方面库存也越来越大。以房地产为例，去年销售商品房9.7亿平米，下降12.9%，但待售的商品房为7.5亿平米，增长10.6%，还在施工的面积达到73.3亿平米，足够8年的销售量。这些库存房地产产值，超过20万亿。如果这是近10年形成的，年均也超过2万亿，虚增了2%的GDP。

工业品的库存也比较严重。2024年工业增加值增长5.8%，但对工业的固定资产投资增长了12%。查阅历史数据，至少最近10年，对工业的固定资产投资平均增速，是工业增加值平均增速的2倍。持续的2倍于产出的投资速度，当然会导致生产过剩。

二是GDP增长速度是按不变价计算的，但企业的利润和个人的收入是按现价计算的。



在统计学中，现价和不变价是两个重要的概念。现价一般用于研究国民经济的平衡和收入分配，不变价用于评估经济的实际增长和生活水平的实际提高。我们可以理解为，现价是一件商品的金额，它受价格波动的影响，不变价相当于商品的数量，与价格涨跌无关。

2024年中国GDP增长5%，指的是三个产业生产出来的商品数量之和比2023年增长了5%。在计算过程中，由于西瓜的数量、芯片的数量、给你看一次感冒的服务量并不能直接相加，所以先按金额相加，再除以价格指数，最后得出可比价的增长。

这两年，我们由于持续的投资，导致供过于求，价格下跌。去年CPI上升0.2%，但PPI下跌了2.2%，房价也显著下跌，所以虽然可比价GDP增长了5%，但按现价计算，GDP为134.9万亿元，仅增长4.2%，GDP的价格缩减系数下降了0.8%。也就是说，2024年包括工农业产品、建筑工程、商品房和服务的价格，平均下跌了0.8%。

三是从财政收入和企业收入来看，收入角度的经济比生产角度的经济，差距很大。



从财政角度来看，2024年，税收收入为17.5万亿元，下降了3.4%，各级政府的基金收入为6.21万亿元，下降了12.2%，仅包括罚没收入的非税收入增长25.5%至4.47万亿元。这三项合计的公共财政收入为28.18万亿，下降了2%。社保和医疗基金全年数据还未披露。

去年我提及非税收入大幅增长，主要是罚没收入增长快时，有人反驳我，说可能是其中的国有资本经营收入增加的缘故。那么我们再来看看我们最具竞争力的国有企业的情况。

2024年，财政部公布的中央与地方国有资本经营收入6783亿元，在非税收入中仅占15.2%，仅增长0.6%。则非税中的其他收入增长了29.9%。

国有资本经营收入增长乏力，是国有企业的经营状况不佳决定的。2024年全国国有企业总收入84.72万亿，比上一年增长1.3%。利润总额4.35万亿元，增长0.4%。应缴税费5.88万亿元，下降0.7%。

国有企业具有垄断经营地位和各种经营要素的优先分配权，其经营能力和盈利水平尚且如此，民营企业就更为困难了。

上市公司2024年年报预告披露接近尾声，虽然并非所有的上市公司都需要披露年报预告。但截至1月25日，A股市场有2709家上市公司披露了2024年度业绩预告。其中业绩盈利并净利润增长的约有900家，占三分之一。已经预告亏损的公司为1315家，占接近一半。

最近几年，人们对互联网平台快速发展挤压了实体经济生存空间的怨言越来越大，特别是某团与拥有480多万粉丝的女主持人刘雯的法律纠纷，进一步加深了大众对网络企业在实体经济持续萎缩中应承担责任的认知。但实际上，网络企业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1月26日，工信部网络监测协调局发布报告称，2024年，我国规模以上互联网和相关服务企业完成互联网业务收入18049亿元，同比下降0.1%。实现利润总额1508亿元，同比下降6.4%。

有财政部和央行撑腰的国企利润增长0.4%，资本雄厚的网络企业利润下降6.4%，没爹没妈的其他行业的民营企业的日子过得如何，盈利或亏损，虽然缺乏数据三郎无法定义，但相信大家依据基本的经济逻辑和自身感受，都可以得出结论。

大多数企业利润下滑，接近一半的上市公司面临亏损，这就是拿不到年终奖的人翻了两倍，剩余2成能拿到年终奖的人，到手的奖金也少了一成多的主要原因。

四是有单位的人少了，灵活就业的多了。



虽然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失业率为5.1%，比上一年还下降了0.1个百分点，但我们大多数人都能发现，企业倒闭的多了，企业裁员的也多了。国企、网络企业的利润都在下降，裁员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为什么裁员的多了但失业率并未增加？因为我们地社会保障制度基于不养懒人的原则而建立，七亿劳动力，失业保险的参保人数只有2.45亿人，实际上三分之二的劳动者没有失业保险。有失业保险的人，一般也只能领取几个月，最长也不超过24个月。

所以，我们看到，单位提供的稳定的劳动岗位越来越少了，为了生存，从事灵活就业的人越来越多了，开滴滴的越来越多了，送餐的越来越多了。这就是人们感觉到经济寒意，但失业率还很稳定的主要原因。

回到正题，灵活就业、自谋职业，就意味着没有单位给你发年终奖。这也是能获得年终奖的人越来越少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