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新喜

一边是美国禁止高端芯片出口中国，另一边是中国即将对美成熟芯片低价出口中国启动调查。近期商务部就国内自美进口成熟制程芯片低价冲击国内市场做出了回应，一段时间以来，拜登政府对芯片行业给予了大量补贴，美企业因此获得了不公平竞争优势，并对华低价出口相关成熟制程芯片产品，损害了中国国内产业的合法权益，调查机关将按照中国相关法律法规，遵循世贸组织规则进行审查，并将依法启动调查。



该消息一出，目前半导体设计板块大涨，中芯国际大涨近9%，华虹半导体涨超6%，宏光半导体涨7.46%，为啥？



早在1月15 日，美国商务部下属工安局（BIS）发布芯片管制新规，将原来限制中国企业进行 7nm 及以下制程的芯片海外流片范围扩大为 16nm 或 14nm 及以下。



这意味着美将先进制程芯片的限制范围进一步扩大，并把所有海外流片的路子都堵死了，却在成熟制程芯片上利用补贴优势对中国低价出口，这其实就是典型的倾销战。

早前《纽约时报》报道，拜登政府曾对中国“成熟制程”芯片发起贸易调查后惊讶发现，虽然中方在高端芯片譬如5纳米以下领域因美方的打压还没有突破，但是在成熟制程领域，白宫似乎被中方欺骗了。

拜登团队似乎后悔当初没有在成熟制程也对华下手，因此，这种低价倾销打法目的不在赚钱，而是要用更低的价格来冲垮中国成熟制程芯片产业。

早在上个月末就有消息传出，中芯国际将要把自家的28纳米芯片进行降价处理，本来2500美元市场价以六折的价格出售，降幅高达40%，可谓是以白菜价在席卷市场。



成熟芯片市场是中国芯片产业的根基，这种价格战一方面是最大化占有市场（今年1-10月，我国半导体出口额高达9300亿元，占比全球份额高达1/3。）

但另一方面，我们芯片企业产能大幅增长却没有利润，久而久之，一些实力不够的厂商就有可能因此倒下。

表面繁荣的价格战，背后的危机就是让前期辛苦建立起来的产业链上下游在收获期却没有利润，更没有钱投入高端先进制程工艺的研发。

前段时间，有业内人士提出一个观点：芯片低价战可能导致中国芯片行业步入光伏行业的后尘。



他谈到了国内价格战乱象——“车窗升降芯片，原来售价70元，中国厂家1元，德州仪器降低成本后售价10元，是中国厂家的10倍，美国生产的四轮平衡芯片原来是1300元，中国生产的13元，降了99%。”

但这样一来，我们拥有最先进的技术，却全行业亏损，这种商业模式，光伏做到了，我们的芯片行业一定要警惕。

前段时间，国内华虹半导体公布的2024年第二季度财报，就证明了芯片行业价格战的残酷性。华虹半导体厂房里的产线几乎逼近满产，利用率更是达到了空前的近98%。但是我们看第二季度财报公开的数据，该季度华虹的利润率竟大跌九成，营收也少了两成。这也充分说明了国内成熟芯片已经卷的非常严重了，华虹这种头部厂商也出现了产能提升利润下降的怪象。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不卖高端，低端芯片也别卖了，美倾销计划或落空

台积电大规模扩大AI芯片相关的先进制程的同时，美国禁止其向中国大陆提供一切代工业务，但同时却向中国低价倾销成熟芯片，挤压中国成熟芯片的利润空间，让中国厂商自己卷，卷死同行，也卷死产业，自然也无力在高端制程芯片有更大的突破。

这里看一个维生素的例子。上世纪70年代，国内在维生素C的生产技术上被国外卡脖子，全球维生素市场被瑞士罗氏公司主导，中国每年要花费大量外汇进口维生素C。后来1980年，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成功研究出“二步发酵法”，打破罗氏在维生素市场的垄断地位。



但这个时候罗氏将维C价格在原有的基础上下降70%，短短3年时间，维生素C的价格从18美元跌到了4美元，在这种降价倾销的打击下，我国许多生产厂商跟进降价无利润可图，当时26家维生素C生产企业倒闭了22家，最终只有4家挺了过来。

国内芯片产业自2018年以来的6年多时间摸爬滚打，已完成了中低端芯片产业链的完善，国产中低端制程芯片已经足够成熟，已能够平替美国成熟制程芯片。但此前国内模拟芯片、MCU、CIS、功率等传统半导体，受海外芯片公司价格战影响，大量芯片公司卷入价格战，多家上市公司毛利率大幅下滑，未上市公司亏损严重，形势不乐观。

中国没有的美国不卖，有的却敞开打骨折卖，那么整个芯片行业，肯定有部分厂商扛不住倒下，整个芯片产业链也会因此元气大伤。

商务部发起对美成熟芯片低价倾销的调查，这意味着既然美国你不卖高端芯片给我，那低端芯片也别卖了！这其实是给国内中芯国际、华虹等厂商让出空间。

中芯国际前段时间大降价，意味着其迫切想解决产能利用不足的问题（24Q3研报揭示产能利用率在70%），现在商务部的主动调查，也可以放缓中芯的降价，确保国内芯片企业有足够利润。

对行业也是另一个提醒，芯片价格战也要适可而止。我们常把芯片价格打成白菜价为荣，但芯片不是白菜，更不应是白菜价，我们需要有足够的利润来提升产业链的韧性与研发投入，向高端产业链进发。

现在哈尔滨工大已经突破13.5nm光源技术，业内传言国产EUV光刻机正在调试，预计2025年下半年投入使用。这意味着国内芯片代工厂要有能力跟上先进制程代工业务，台积电被限制，那么国内华为、寒武纪、摩尔线程、龙芯等的先进制程代工业务，中芯、华虹等厂商就要准备去接住。



此次国内启动反倾销调查，将有助于打击行业内卷，稳定国内芯片价格，并且将成熟芯片的订单更多给到国内厂商，美倾销计划或因此落空。这是国内半导体大涨的底层逻辑。

芯片企业的未来在于对先进制程的争端，这是真正的你多吃一口，我就少吃一口的博弈，国内厂商与产业链要警惕无限低价内卷负效应在整个行业传导，登顶才能制定游戏规则，要建立研发投入正循环的长期战略，平衡好短期利润与长期战略之间的关系，才能更早吃到先进制程这块最大的蛋糕。

作者：王新喜 TMT资深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