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西》导演邵艺辉（右）与剧组成员在北京出席影片首映式。这部女性题材的喜剧片已成为中国票房最卖座的电影之一。 Visual China Group, via Getty Images

这部电影批评了对女性性欲的污名化和对单亲妈妈的刻板印象。片中提到女权主义学者的名字，片中一位女性回想曾经经受的家庭暴力，并谴责中国的审查制度。

这不是什么需要绕过中国的互联网防火墙到某个平台上偷偷播放的独立电影。这是中国目前最卖座的电影，甚至赢得了中共喉舌媒体的赞扬。

喜剧片《好东西》在过去三周连续占据中国票房榜首。在政府打击女权活动人士、鼓励女性结婚生子、严格限制独立言论的时候，这部影片的成功在某种意义上有点出乎意料。

这部影片受到的欢迎反映了中国审查制度的不可预测，以及观众对以女性为主的故事越来越感兴趣。政府一般允许讨论女性问题，只要这些讨论不变成权利诉求。《好东西》用喜剧情节缓和了片中的许多社会批评，被一些人称为中国版的《芭比》(Barbie)。

《好东西》的导演邵艺辉已在公开场合强调，她对挑起“性别对立”不感兴趣。官方媒体批评女权主义者时有时使用这种指责。

在中国电影市场增长缓慢、票房惨淡之际，电影制片人——或许还有政府监管者们——都在想方设法吸引女性观众，她们是一个越来越重要的消费群体。最近的其他几部热门电影也由女性导演和主演，包括今年春节档的票房冠军《热辣滚烫》。

尽管如此，人们并没有想到33岁的邵艺辉的第二部作品《好东西》会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功。这部低预算的影片最初只在几个大城市上映。

故事情节围绕两名在上海成为邻居的女性展开。歌手小叶自由奔放、但情感脆弱。当过记者的王铁梅严肃务实，是九岁女孩王茉莉的单亲妈妈。随着友谊加深，她们携手照顾王茉莉，在事业上互相鼓励；她们嘲笑追求她们的毫无头绪的男性，后者试图用引用女权主义理论、宣称自己生为男性是“原罪”，以此互相拆台。



影片的两名主角是自由奔放、但感情脆弱的歌手小叶（右）和当过记者、严肃务实的单亲妈妈王铁梅。 Maxtimes Pictures

这部电影的票房最初并不高，但看过电影的女性成了它最热情的宣传者，电影很快在全国各地上映。该片在中国电影评级网站豆瓣上的评分是9.1（满分为10）；据跟踪票房表现的猫眼网站，其票房收入已超过5.7亿元，它有望将成为中国今年票房最高的15部电影之一。

在年轻女性中，它催生了米姆、播客和T恤衫。

洛阳市的一名学生徐天一（音）说，她此前从未看过一部如此直接地探讨诸多女性关注话题的电影。她提到了这样一个场景：铁梅在网上因为写自己的性生活而遭到网暴，留下恶评的网民说她不是个好母亲。

但徐天一说，电影温馨的故事情节让刚接触女权主义的人也能接受。徐天一自己也属于这一群体。她说：“这部电影是柔和的，但是会有一点锐利。”她和朋友们一直在引用电影中的台词。“这是女性主义普及的现象。”

这部电影也遭遇了批评，有些人抱怨电影中的男性被描绘成无能的形象，或者显得像是小丑。在深受男性用户欢迎的体育论坛虎扑上，这部电影的评分为4.9。

但总体而言，关于这部电影的反响还是积极的——甚至来自一些意想不到的方面。

共产党的喉舌《人民日报》在一篇评论文章中称赞了这部电影对日常生活“幽默与荒诞”的描写。文章没有明确认可电影中提出的具体女性问题，比如家庭暴力，但表示导演们应该像邵艺辉一样，反映观众关心的问题。

伦敦大学中国电影学者陆小宁表示，只要人们不越过政治界限，当局往往会给人们留下发泄不满的空间。

她还说，以女性为中心的叙事方式本质上并不是政府的禁忌，并指出《好东西》中的一位女演员最近还主演了一部电视剧，讲述一位现实生活中的党员女校长帮助贫困农村女学生的故事。

“中国女权主义有很多面，”陆小宁说。“艺术家或导演需要找到平衡点。界限在哪里？你能在多大程度上推动边界？”

电影中最尖锐的批评并非关于女权主义，而是针对审查制度，或者人们利用政治不忠诚的指控来解决个人恩怨（茉莉的一位同学试图向老师举报她，因为她的成绩比他好）。但这些场景一晃而过。

尽管导演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免被指激​​进主义，但她还是为所谓的“极端女权”辩护。在上月与观众的问答环节中，她说自己可能不像其他发言更尖锐的人士那样勇敢。

“是因为有偏激的声音才会有人注意到，”邵艺辉说。“如果每个人的声音都很温和，那其实就相当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