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赖斯大法官手握重权

北京时间9月3日，2022年总统大选期间，巴西网络虚假信息泛滥。为了打击假新闻，巴西最高法院做出了一个不同寻常且影响深远的决定：授予了一位法官广泛权力，以命令社交网络删除他认为威胁民主的内容。

这位法官就是亚历山大·德·莫赖斯(Alexandre de Moraes)。随后，莫赖斯展开了一场大刀阔斧的行动，以清理国内互联网，强迫社交网络平台删除了数千条帖子，而且通常只给它们几个小时的时间来遵守命令。

原本，这是对抗互联网虚假信息最全面，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最有效的行动之一。但是，当莫赖斯的网络打击行动帮助遏制了极右翼试图推翻巴西大选的努力时，学者和评论人士开始怀疑，巴西是否找到了解决现代民主中最棘手问题之一的潜在解决方案。

接着在上周五，莫赖斯在巴西全境封杀了社交网络平台X，因为它的老板埃隆·马斯克(Elon Musk)无视法院要求删除账户的命令，并关闭了X在巴西的办事处。作为封杀令的一部分，莫赖斯表示，那些试图绕过他的命令以继续使用X的互联网用户将面临每天近9000美元(约合6.4万元人民币)的罚款，这比巴西普通人一年的收入还要多。

做过火了？

这是莫赖斯迄今为止最大胆的举措，甚至让他的许多支持者也担心巴西这场打击假新闻的试验是否做的太过火了。

“我曾经非常支持他，”巴西媒体教授大卫·内梅尔(David Nemer)表示，他在哈佛大学伯克曼克莱因互联网与社会中心研究巴西对虚假信息的应对。

“但是当我们看到莫赖斯对X作出的决定时，我们的反应是：搞什么？这太过分了，”他表示，并使用了一个脏话，“这是对我们所有人的警告。”



马斯克无视莫赖斯的命令

多年来，巴西一直在对抗互联网对政治的破坏性影响，最终导致了X目前的结局，这显示出一个国家在决定网络言论时遭遇的陷阱：做得太少，会听任网上的喋喋不休破坏民主；做得太多，会限制公民的合法言论。

全球其他政府很可能会密切关注此事，因为他们也在讨论到底是介入言论监管的复杂工作，还是将其留给那些越来越强大的科技公司，但是这些公司的利益很少与一个国家的政治利益保持一致。

很长时间以来，美国基本上置身于这场辩论之外，让科技公司自己监管自己，互相监督。但是今年，美国改变了做法，通过了一项法律来封禁TikTok，除非它被卖给政府批准的买家。TikTok已提起诉讼，质疑该法律违宪。

欧盟在2022年通过了一项全面立法，要求社交网络在其可发布的内容上遵守具体规定。就在几天前，法国指控俄罗斯出生的企业家帕维尔·杜罗夫(Pavel Durov)犯有多项罪名，原因是未能阻止旗下即时通讯服务Telegram上的非法活动。

但是，很少有民主政府采取像巴西这样严厉的措施，直接封禁X，并威胁对继续使用它的人处以罚款。

荒谬、极端

哥伦比亚大学奈特第一修正案研究所执行主任贾米尔·贾弗(Jameel Jaffer)认为，此举“荒谬且危险”。

“真正令人不安的是，越来越多的非民主政府能够以民主政府的做法为借口来为自己的行动辩护，”他表示，“在解决隐私问题或虚假信息问题时，如果有影响更有限的方法，政府就应该使用这些方法。”

巴西互联网法律教授卡洛斯·阿方索·索萨(Carlos Affonso Souza)表示，封杀X的命令是“巴西法院在互联网法律30年历史上做出的最极端的司法裁决”。但他补充说，在马斯克如此公开和明确地藐视多项法院命令之后，巴西不得不采取一些行动。

“司法裁决是否适当，不是由企业来决定的，”索萨说，“企业必须提起诉讼，而不是决定不遵守。”



莫赖斯

美国俄克拉荷马大学研究巴西的教授法比奥·德·萨·e·席尔瓦(Fábio de Sá e Silva)表示，这一封杀令是对跨国科技公司的有力反制，这些公司有时认为自己可以凌驾于各国的法律之上，尤其是穷国的法律。

“全世界现在都在关注巴西，看到那里正在采取一些措施来反击，”席尔瓦表示，“这可能会鼓励其他一些国家也这么做。”

法官支持率下降

然而，有迹象表明，就连莫赖斯大法官自己也认为他做得太过分了。上周五，他先是命令苹果和谷歌禁止下载提供VPN服务的应用程序。然而，此举在巴西迅速引发强烈反对。三小时后，莫赖斯修改了命令，放弃了对苹果和谷歌的这一要求。

但是，莫赖斯保留了一项威胁，那就是对任何继续通过VPN在巴西使用X的用户进行罚款。“此举绝对是专制的，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允许这样做。”支持莫赖斯的巴西著名律师、报纸专栏作家蒂亚戈·安帕罗(Thiago Amparo)表示。

巴西国家律师协会负责人上周五表示，该组织将要求巴西最高法院审查有关罚款的措施。

随着巴西从2022年大选的紧张局势中走出来，莫赖斯在巴西的支持率已经下降。当时，巴西时任总统博索纳罗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利用社交媒体散布对巴西投票制度公正性的怀疑。莫赖斯则命令社交网络删除他的一些帖子。



2023年，巴西最高法院的窗户被博索纳罗的支持者打破

在博索纳罗败选后，成千上万的支持者封锁了高速公路，在军事基地外露营，并最终冲进了巴西国会和最高法院，试图引发军事接管。作为回应，莫赖斯命令社交网络屏蔽了数十个质疑投票或同情未遂叛乱的知名账户，其中一些账户属于联邦议员。

但从那时起，随着政治气温的降温，莫赖斯法官仍持续发出法院命令，要求社交网络删除账户。泄露的命令副本显示，这些命令既保密，也没有解释某个账户是如何违法的。

“出于保护宪法的需要，莫赖斯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是合法的，”巴西智库互联网实验室的负责人、律师玛丽安娜·瓦伦特(Mariana Valente)表示，“但是显然，人们担心这种情况会继续下去。”

她认为，巴西最高法院全体法官应该尽快就莫赖斯封杀X的命令作出裁决。“需要为这样一个极端决定创造合法性，这很关键。”她说。本周一，巴西最高法院的法官一致投票支持莫赖斯的封杀令。

莫赖斯继续以民主受到威胁作为他行动的理由。他在上周五的命令中表示，马斯克拒绝遵守暂停账户的命令，“对10月份的巴西市政选举构成了极其严重的风险”。

巴西媒体教授内梅尔认为，莫赖斯“设定了一种例外状态(国家或司法体系处于危急时刻)”，“但这是一种永久性的例外状态，这对任何形式的民主都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