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大家都知道，最近阿根廷球员恩佐·费尔南德斯惹上了大麻烦。

美洲杯决赛，阿根廷击败哥伦比亚夺冠之后，恩佐在球队大巴上打开了个人直播，镜头里，他与阿根廷其他队员大声歌唱，纵情欢恣，肆意庆祝——这本无可厚非，但坏就坏在，阿根廷全队唱的那首歌有那么一点问题。



那是一首阿根廷球迷在2022世界杯期间创作的歌曲，歌词的大意为：“他们为法国踢球，但他们来自安哥拉，他们跑得真快，他们和变性人交往，他们的母亲是尼日利亚人，他们的父亲是柬埔寨人，但在护照上：法国人。”

这首歌曲的内容到底是不是种族歧视，我们后文再做分析，但毫无疑问，这歌词显然是对法国的大部分黑人球员进行了程度比较深的冒犯。

接下来事情的走向就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首先当然是法国足协出来抗议了，表示这种种族歧视的行为根本无法接受。

紧接着，恩佐在切尔西俱乐部的队友，包括恩昆库、乌戈丘库、迪萨西、萨尔、巴迪亚西勒、福法纳、古斯托等法国人，以及其他的黑人选手和一些认为恩佐做错了的选手，都拉黑了他。

切尔西俱乐部也在第一时间宣布，将会启动内部纪律调查，如果确认了恩佐真的存在种族歧视行为，将会对球员进行处罚。

眼看事情闹大，捅了娄子的恩佐不得不出来道歉了，他在个人社媒上发文表示，自己只是夺冠太激动了口嗨一下，虽然有攻击性，但绝对没有任何种族歧视的意思。



到了这里，事情看似闹得挺大，但一切还是按照正常的剧本来走。

依着以往的惯例，接下来就是队友先表示不原谅，然后教练再来调解一下，俱乐部出来批评一下，恩佐再来个当众道歉，大家都有了台阶，这件事情就可以过去了。

可问题在于，有人跳出来撕剧本了！

而且撕剧本的还不止一人！

而且撕剧本的人里，居然还包括了阿根廷的现任总统，哈维尔·米莱！

01 不服气的阿根廷人

正如我们前文所言，恩佐道歉之后，这件事情其实已经逐渐走向收尾。

但这个时候，第一个撕剧本的人，站出来了。

那就是恩佐的爸爸。

他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愤怒地表示：我知道我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一个种族主义者，欧洲人很难理解我们的足球习俗。2014年德国队击败我们的时候，他们模仿高乔人（阿根廷的主要人种）的走路姿势，把我们当成无知的人；2018年，法国队嘲讽梅西的身高。我们从未站出来说我们受到了歧视。



不嫌事大的阿根廷媒体立马跟进，从旧日的网络新闻里挖出了18年世界杯法国夺冠之后，全队高唱《坎特之歌》的视频。

还是那句话，唱歌庆祝本来无可厚非，但歌词么就……

那首歌的歌词是这样的：恩戈洛-坎特，他很矮小，他善良温和，他防住了里奥-梅西，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个骗子，恩戈洛-坎特！



所以恩佐爸爸的愤怒，看上去是当然可以理解的——你们唱我们就可以，为什么我们唱你们就不行？

阿根廷名宿马斯切拉诺这个时候也站了出来，帮助恩佐辩解：有些时候你必须了解其他国家的文化，有些时候我们认为是幽默的事情可能会被他人而误解。恩佐同样在社交媒体上道歉了，只是有些人故意想要把事情闹大。

本来已经打算偃旗息鼓的法国足协一看，不是吧，这你都敢嘴硬？

于是他们不仅致信向阿根廷足协要求解释，还联系了国际足联，并由法国体育部长发布了视频，一套熟练的组合拳，疯狂向国际足联施压。



法国足协发言人甚至对记者表示，恩佐等阿根廷球员的行为违背了体育和人权价值观，严重阻碍了足球运动的健康发展，因此将会对他们提起法律诉讼。

看到事情再次闹大，阿根廷体育部的副部长加罗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也跳了出来，主动对记者说，这个事情嘛，我觉得不止恩佐要道歉，队长梅西和足协主席塔皮亚也应该向对方道歉。

加罗的想法可能是出于进一步的息事宁人，但当阿根廷总统哈维尔·米莱和副总统比利亚·鲁埃尔都公开表示支持恩佐之后，事情终于彻底失控了。



哈维尔·米莱表示：“因为一首讲述真相的歌，梅西就必须向某些欧洲殖民道歉？那完全违背了意识形态！我认为，加罗必须马上滚蛋。”

比利亚·鲁埃尔也在社交媒体发文：“阿根廷是一个拥有主权和自由的国家，我们从没有殖民地或二等公民，我们从来没有把我们的生活方式强加给任何人。”

在文章的最后，比利亚·鲁埃尔这样写道：“恩佐，我支持你，梅西，感谢你所做的一切！阿根廷人万岁！”

02 难以被界定的种族歧视

在前文中，我们也说过，明明是法国队2018年先编排了梅西，那么作为梅西小迷弟的恩佐反击，为什么不可以呢？

因为法国队的《坎特之歌》，主要攻击的是梅西的身体缺陷和人品；而恩佐他们唱的那首歌，除了嘲讽姆巴佩的变性人前女友之外，主要还是暗讽了一群非洲裔黑人居然代表法国队出战。



或许这在阿根廷人看来，并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但在法国的黑人球员看来，其实已经是非常严重的冒犯。

作为欧洲多元文化的代表，法国素来以包容性而闻名，甚至早在上世纪30年代的时候，法国国家队就已经招入了黑人球员，远远早于英格兰、德国、意大利等欧洲国家。

与此同时，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非洲和中东的难民，在背井离乡之后，90%都会选择尝试前往欧洲。

比如在本届欧洲杯里表现出色的西班牙队新秀尼克·威廉姆斯，他的父母从利比里亚逃难，步行了将近5000公里之后，才来到了欧洲。



法国的黑人球员们，大多数家庭都有着类似的苦难史，以及在试图融入欧洲社会时遭遇的诸多歧视，叠加在一起之后，再来听阿根廷人唱的这支歌，便有了一种“你们这些黑人不配做法国人”的自怜自伤。

所以，恩佐的爸爸、马斯切拉诺和米莱他们所说的，或许是真的，这首歌曲本身并没有什么种族歧视的含义，文化是多元的，恩佐是没有什么坏心思的……

但是，歧视这种东西吧，本身就是要看受众的想法。

一个最经典的例子，就是拉眯眯眼。

众所周知，现在国际上几乎已经达成共识，拉眯眯眼这个动作，是针对亚裔的种族歧视——但对于南美人来说，这个动作还真就是他们与亚裔常用的打招呼动作，卡卡、罗纳尔多这两位公认的好好先生对日本人做过，马拉多纳这样的左翼斗士也对韩国人做过，甚至在北京奥运会的时候，西班牙篮球队拍定妆照时也集体做过。



但作为一名亚裔而言，我们需要去区分做这个动作的是南美人还是北美人还是欧洲人吗？

不需要的，我们只需要告诉他们，这个动作让我们觉得被冒犯了，是种族歧视行为就可以。

所以，恩佐这首歌里的集体指向内容，让法国队的黑人球员感受到了冒犯，他们认为是种族歧视——这完全没有问题。

更何况，你阿根廷美洲杯赢的是哥伦比亚，唱歌却来唱法国，多少就有点先撩者贱的意思了——尽管在阿根廷人看来，他们的球员其实是在反击姆巴佩的“欧洲足球比南美更先进”的观点。



不管怎么说，只要恩佐道歉了，说开了，事情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因为几个跳出来撕剧本的人，事情又变得逐渐复杂起来了。

这里面往小了说，当然是有着法国和阿根廷这两支世界冠军队伍在最近两届世界杯里结下梁子的原因；往大了说，也未尝没有欧洲足球与南美足球积年宿怨的影子在里头。

这种不可言说的利益博弈，本来就很麻烦，再一牵扯到种族歧视，那就更是麻烦中的麻烦。

至于恩佐未来如何……嗯，只能祝他好运了。